传奇诺贝尔化学家舍特曼：科学家最大的成就感并不是得奖

“对于最伟大的科学家来讲，最大的奖赏不是来自于诺贝尔奖项，而是来自于他们从日常的工作中找到的乐趣、来自于自我的成就感。”

科学先驱多是孤独的：发明无线电的马可尼曾被爱迪生、开尔文断言该项成果没有未来;哥白尼的日心说动摇了宗教根基、本人被迫害致死;而当代以色列化学家丹尼尔·舍特曼，从发现准晶体后被质疑、被奚落，到最终获得诺贝尔奖，也历时整整29年。

12月6日，这位年近八旬的老人，精神矍铄地来到由钛媒体和国家新媒体产业基地联合主办的2019 T-EDGE 全球创新大会的现场，发表了《人口、技术与中国的未来》为主题的演讲，并接受了钛媒体随后的采访。

作为以色列科学家、也同样作为以色列、美国多所大学任教数十载的大学教授，舍特曼先生在其演讲发言中，没有谈相对晦涩的材料学领域，而是将目光聚焦在更为宏大的科技创业领域。

“中国人口红利不再，人口老龄化，需要通过技术创业来提升每个人的人均GDP的贡献。”在舍特曼看来，当下全球大多数国家早已过了劳动密集型、凭借海量人力去驱动的时代，效率是解决人口红利消失的第一要务，而科技创业是解决效率问题的核心。

什么是科技创业呢?这个定义就是创立以科技、创新人才为核心的企业，通过把迸发出的创意落地、生产出相关产品，从而对社会产生更大的价值。

如何促进科技创业?舍特曼给出的建议如下：不断地促进教育的发展，提供所有人平等接受基础教育的机会、提供良好的工程学和科学教育，优质的高等教育;政府应鼓励进行科技创业，维护自由的市场经济;对腐败零容忍。

此外，为了避免年轻科技从业者创业踩雷，舍特曼还在演讲中提到，技术初创企业的失败可能由以下因素导致：非专业的管理团队、市场调研的不足、资金来源不合理、合作伙伴不专业、不听从他人意见、创始人之间的利益分配不均等。

而在随后的采访环节，钛媒体则和舍特曼聊了其对材料学应用领域的有关看法、关于其个人科学生涯经历的相关问题，以及给部分科学界失意者的建议。

在谈及准晶体的有关应用时，舍特曼除了详细阐释了准晶体应用于传统不粘锅的相关原理，还介绍了准晶体最新在应用领域的突破：准晶体的添加性制造属性可运用于3D打印。

目前，舍特曼个人已经与一家名为XJet的3D打印企业做产品研发的相关合作。未来，无论是打印炸弹、一栋房子或是精小的设备，3D打印都可以大规模实现，舍特曼认为该领域有着碾压式的发展前景。

而回首那段不被认可科研成果的坎坷往事，久经考验并如今已荣誉等身的舍特曼，再谈起时已云淡风轻。

“想要去抵抗这些反对声音的最好方法，就是成为你所在的领域里的一个专家。”彼时，发现准晶体后诺贝尔化学奖获得者鲍林对其嗤之以鼻、世人横眉冷对、甚至被学校开除教职，舍特曼老爷爷表示，他从未动摇过对自己发现成果的笃信，并且对材料学的探索仍在继续。

1992至1994年，舍特曼在国家标准与技术研究所公休，在那里，他继续研究了CVD金刚石的缺陷结构对其增长和属性的影响;2004年至今，舍特曼在爱荷华州立学院担任兼职教授并从事材料学相关研究。

然而，言谈之间，这种坚持中还是流露出常人难以想象的隐忍。

1984年，舍特曼关于准晶体发现的相关论文得以发表。而令这位彼时四十多岁便成就卓著的化学家来说，印象最深刻的是他上高中的女儿在得知前诺贝尔奖获得者鲍林对自己父亲的质疑后，对其论文内容的怀疑。

“从这件事情来看，哪怕是我自己最亲近的女儿，因为不了解我所在的领域，也会很迟疑地去相信准晶体的存在。”或许，这也是多年来舍特曼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科学领域里，不将烦恼和心事说与家人的原因之一。艰涩的科学宇宙，或难以让外行人对相关内容产生共情。

在多次公开采访中，舍特曼都曾提到“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在二十多年踽踽独行的科学探索中，支撑其前行的是他对科学真正的热爱。

“我之所以能扛住伟大化学家的质疑，来自于祖父7岁那年给予我改变命运的一份礼物——放大镜。我用放大镜观察一切细小的事物，花朵的结构、昆虫的眼睛……我爱上了微观世界。”

在昨日的采访中，舍特曼在勉励与诺贝尔奖失之交臂的优秀科学家时，再一次表示，

所有诺贝尔奖的获得者都值得被授予，但不代表所有值得被颁发这个科学界最高奖项的人都会获得。

所以，我觉得对于对于最伟大的科学家来讲，最大的奖赏不是来自于诺贝尔奖项，而是来自于他们从日常的工作中找到的乐趣、来自自我的成就感。这个感受可以通过他们的发明、发现，去更好地探索这个世界上未知的事物。

以下为丹尼尔·舍特曼演讲、采访实录，经钛媒体编辑：

丹尼尔·舍特曼：非常感谢，我想要感谢主办方能够邀请我在这里发言。我第一次来中国是32年前，1987年，那个时期我频繁到访中国。自从那次以后，我们就可以看到中国快速的发展。现在，中国已经进入到了现代化领域的领导地位。我今天的谈话主要是关于我们的人口技术创新，以及中国的未来。

以色列是一个小国家，从图片我们能看到国家的人口分布。在以色列我们有很多年轻人，所以人口是金字塔型的。我们可以了解到，每一个妇女生的孩子数量平均是3.2名。中国则不同，看上去不像一个金字塔，就像一个蘑菇一样。也就是说，中国中年的人口数量大于儿童的数量，在中国，一个妇女生育孩子的数量在1.6名左右。

我们再来比较一下中国和以色列的家庭对比图。中国的人口情况其实也就意味着中国要处理的问题，那就是人口、家庭的困境。这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一个孩子存在于一个有着父母、祖父母的五口之家，这就是中国家庭的样子。

因此我们要做什么呢?首先，我们要知道今后每个青年中国人应通过更高的人均GDP来支持经济、支持老年人以及年轻人。

具体地来说，我们必须要鼓励大家庭的出现，我们现在看到中国政府已经在这么做了。以前是一家一个孩子，现在已经有了二胎支持政策。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制。

此外，我们目前来看，中国的工作人口数量还是比较高的，抚养率相对不高。这对于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来说，是很好的;但是在今后我们可以预测的是，中国的抚养比会达到60%以上，中间年龄段的人要做更多的工作，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现在能够看到中国希望能够改变这样的抚养比。

为了面对现在面临的挑战，我们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我们必须提供更好的教育系统，并且促进科技创业。

科技创业的定义是什么呢?那就是我们要建立一种新型的科技公司，我们这样的科技企业，实际上是一种创新型的企业，有些会失败，有些会成功，人们会冒险去尝试。很多人他们会犹豫不去冒险，等一会儿我会说该如何促进他们科技创业。

为什么科技创业对中国这样的国家这么重要，是因为科技创新的落地可以创造出更大的价值。很多国家在研究机构进行创新，可以迸发出非常好的创意和点子，但是并不是产品本身，把这些创新的点子带到市场当中，进行市场化转化，才能够产生价值，所以我们必须进行更好的促进和培养。

如何实现呢?

我们必须要不断地促进教育的发展，必须要进行这方面的投入。我们必须让每个孩子都获得基础教育的机会，在此之上，我们必须要有良好的工程学和科学教育，比如说在高等教育学院和大学，我们必须给他们提供更高层次的科学教育。

当然政府的政策应鼓励进行科技创业，然后我们还需要自由的市场经济。自由市场经济，毫无疑问是能够帮助你更好地生产产品、购买产品。我们经常与南美国家的游说，他们说不要自由经济，自由经济就是殖民，他们会非常害怕。当然我们必须鼓励他们自由经济。

接下来就是腐败，我很高兴跟各位谈一下腐败其实会扼杀我们的创新创业。几年之前我们看到腐败带来的负面影响有多么大。

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开发创业精神和增强对创业的支持。

在以色列，我们已经开发了这样的创业体系，这个是非常棒的，我想给大家展示一下，接下来会具体讲这方面的内容。

人生来是否就会是科技创业者呢?有些人会说要想成为一个成功的创业人士，必须要有家族创业基金。那我们的父母大部分并不是创业者，我们很少去晚餐桌上谈论到创业的工作，我们很多人都不是在这样的家庭当中出生的。

那我们如何做呢?我们必须要有教授这样的科技创业课程。谁来教授创业的精神呢?如果我在北美的大学，他们就会有很多教授创业的教授，他们说我们是最好的，天下第一。这是有问题的。

但是在我们的很多课程当中，律师、会计会是MBA的学生，其实他们不会自己去创业，他们只会成为创企的经理。我们可以看到有很多是工程师、生物学家，还包括计算机专家，他们会建立新兴的高科技公司。我们应该教授这些人建立相关的创业精神，给他们安排创业课程，在以色列就是这么做的，可以做到这一点。中国也可以进行尝试。

那么，具体应该由哪些人来教授这方面的课程呢?不是我自己来讲，在以色列的大学，是邀请专家来讲。专家又是谁呢?他们是专业人士，是成功的企业家，他们是从零做起的，这是第一类的邀请的专家。在以色列，我可以邀请到我们国家最成功的创业者，我可以邀请到他到我的课堂来讲课，他们同意之后，就可以走进教室。在我们国家是可以这么做的。

第二类邀请的专家就是初创企业的人士，他们是或是三五年前开创的公司。

当你卖产品的时候，你如何能够提升产品的销量呢?比如说Google、微软，如何去定价，如何去尽快营销，想办法占领市场，都是非常重要的。

在我的课堂当中，每一个学生都会进行总结，看看他学到了什么，他要提交报告。当然我的课程是必修课，最后我们并没有期末考试，因为我希望他们能够直接与这些邀请的专家面对面的沟通。我可以告诉大家的是，两年之前我们就进行了一次调查，就是那些参与我课堂的学生你们获得了什么，在这个调查当中，我们发现25%的学生他们开始尝试创业。现在在以色列，这是非常好的一个结果。

这些有经验的专家他们会谈论一些什么呢?他会告诉我们面临怎样的困境，他是如何开创和克服这些困境，当然他也会跟我们分享他如何获得第一桶金。他们可以介绍如何找到合适的合作伙伴，适合的合作伙伴非常重要，还有公司文化是什么。公司文化也非常重要，公司应该一直遵守这些文化，接受他们的文化，这些是公司运转的规则。

下面就是激励和动机。我告诉学生创业的动力应该是创业本身，而不是为了金钱。大家不要担心钱，如果公司好了肯定有足够多的利润，钱是一个副产品，并不是我们创业最主要的关注点。

下面是初创公司导致他们失败的一些错误。

初创企业避雷一览表

首先是公司管理层不专业。初创企业可能能用非专业人士管理五到十个人，但是公司发展壮大了，我建议聘用专业的管理人员。技术人员更适合作为首席技术官。

然后就是市场调研做的不够多，大家都可能不了解市场就失败了。

还有是错误的资金来源。资金方面，并不是所有的钱都是一样，我一会儿跟大家讲一下从哪里筹钱。

还有跟专业人士合作，在以色列，我们在选择合作伙伴的时候应该按需寻人，而而不是选择朋友来跟我们一起来创业。

我们不能由自尊来驱动的创业，我们要听好的意见。

最后就是不完善的合同。创业合伙人之间的合同分歧，能够预测我们将会遇到的一些困难。

好，下面就是文化方面的一些考虑。我在中国在讲授这方面课程的时候，我们还有一些文化方面的考虑。首先就是太过担忧失败，在很多国家害怕其实是让人们感到很恐惧的，比如说让我们的家人蒙羞，或者让我们的城市蒙羞，我觉得这种担忧是自然而然的。

如果我们失败了，可以重头再来。我们在学走路的时候，就要学会跌倒了再爬起来，所以失败是没问题的，不用为失败感到羞愧。一而再、再而三地尝试，作为一个有经验的创业者，成功的几率会更高。

下面政府的角色是什么呢?它可以帮助创业者提供孵化器，包括地方政府、省一级政府，还有中央政府，还有大学的管理者。这里的政府指的是一个广义上的政府，管理者的角色，他们可以跟全球的投资者进行合作，从国际市场上筹钱，为我们初创公司来提供资金支持。也可以在每个部门成立一个首席的技术官员，在以色列的每个部门都有首席技术官员，而且他们薪酬都很高，我们现在把他们叫做创新官员。

有一家投资机构的经理告诉我，他说他们的每1美元投入，都会获得初创公司5美元的回报，所以他们对初创公司的投资非常值得。

下面谈的是签署双边协议、双边基金。我们可以签署一些双边的协议，来吸引一些项目，或者创新的想法。

最后要建立一类机构和服务中心，来服务这些初创公司。在以色列我们也有这样的服务中心，新的初创公司的经理可以去这些办公室获得咨询，以很小一部分费用或者免费获得相关的咨询。

初创公司应该去哪里筹得资金呢?

首先就是天使投资，天使投资在我们的国家资金充裕，因为他们有退出战略，他们把他们高科技公司出售之后手上就有一笔钱，想要再次进行投资。只要他们对你们公司有兴趣，从他们手上拿钱非常容易。而且他们为你们提供了关系网络，因为他们在投资别的企业时也认识了相关人脉。

第二个是有战略合作伙伴。我们一旦有项目的时候就开始去卖我们的产品，我们国家的很多公司就知道他们是没有办法去部署销售网络，如果要部署成本非常高。但是我们跟大公司建立起合作伙伴关系，他们可以支持我们的产品，能够在全球建立起销售网络。

然后是们如果没有钱，我们可以通过自展，或者自助。我们如果没有投资，可以在周末，或者在晚上进行路演。我们应该要如何获得帮助呢?就是在没有付别人薪酬的时候如何获得其他人的帮助呢?我们需要电脑编程师帮助我们如何编程，我们可以给他们公司股份，邀请他们来分享他们一定的技术支持。所以公司的价值现在虽然是零，但是给他们期许的未来，他们就能够帮助我们公司做得更加成功，这样大家都有收益。

下面是风险投资基金。风险投资的基金他们也希望很快能够收回投资成本，如果说他们给你们投更多的钱，他们也会收到相应的回报，所以也可以去找他们融资。

我们不应该去哪些地方融资呢?首先我们如果钱不够，如果自己的资金不够，就不要用自己的钱，不要把你的车、房卖了，因为可能未来会失去自己的财产或者家人。还有就是不用亲人或者朋友赖以生存的资金或者财产，因为如果说我们公司失败的话，我们可能也会顺势失去亲人或者朋友。

还有两点，中国和世界都需要更多的工程师和科学家，因为这些人通过创立初创公司，从而推动经济发展。

我们如何去说服那些年轻人，说服他们相信技术是非常美好的呢?我的建议就是越早进行科普教育越好。我在以色列也这样说，我跟我们的市长这么讲，要普及早期科普教育，我建议从幼儿园开始。

我问市长你会为此付费吗?然后市长就同意了，就开始在幼儿园进行科普知识，这成为了我们的一个模式。很多城市就开始复制我们的这个模式，因为世界的未来、经济的未来都取决于早期的科普教育，而且也取决于创新和创业。这是我的第一个建议。

第二个建议，如果为了触及更大的受众，我们应该为年轻人去教授科学知识。大家都看电视，所以我们可以在电视上传递科学知识。我们以色列有一个节目，叫帮助小孩成为科学家，网上也可以看，但是是希伯来语。

这本书是《创业之国》，这本书讲的就是以色列作为一个年轻的国家，周围都是非常不友好的国家，我们是如何实践我们的成功的呢，我们的人均GDP都非常出众，它讲述了以色列的故事，它虽然不完美，但是提供了以色列创新和创业的经验。好，谢谢大家的聆听。

演讲结束后，包括钛媒体(微信ID：taimeiti)在内的媒体对丹尼尔·舍特曼进行了现场采访，我们整理了部分对话精华：

钛媒体：我们都知道您获得了诺贝尔化学奖，也遭遇了不少反对声音。您是如何面对职业生涯的低谷的?科技创新有哪些方法论?

丹尼尔·舍特曼：科学总体来讲是在我们已知的事物之上延展出的、新的未知的事物。

所以我觉得科学进步的方式包括两个方面。第一个是进化，就是在我们已知的一些科学事实上一步一步地进一步扩展;第二个方式就是革命，这个革命的意思就是说我们要去开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实，就是需要人类在一些新的领域、新的事物领域里面去做出开拓性的努力。

自然、还有我们所居住的地方是非常之复杂的。我们需要更多发现新事物的能力，去做出更多创新性的革命。得益于现代社会的一些技术发展、研究能力和人类阶段的一些创新精神，我们可以使科学更进一步发展。

在我刚发现准晶体的时候，确实遭受到了很多的反对声音，在那个时候，这个反对的声音几乎持续了十年的时间。彼时，在美国有一个非常伟大的化学家，他对我的这个发现是抱有着持续的反对声音的，他觉得准晶体是不可能存在的。他的怀疑持续了十年，从1984年我发表论文以来，到1994年这位化学家(鲍林)去世一直如此。

而我觉得，想要去抵抗这些反对声音的最好方法，就是成为你所在的领域里的一个专家。我自己在我的这个领域，在准晶体学的这个领域是很专业的，所以我觉得对于我来讲，在当初我是非常很容易、并且有能力去维护我的这个发现的。

所以我在很多场合都有提到，我对很多想成为科学家的年轻人的一个建议就是，你要成为你所喜爱的事业里的一个专业的人士。为了成功，为了在你的这个科学事业里面成功，你就需要有很丰富的知识，不仅是你要成为你这个具体的领域里面的专家，比如好的数学家、物理学家、化学家，甚至你还需要去了解到一些计算机科学的相关知识。

而在所有我所提到的这些建议里面，最重要的一点是，我觉得他们应该成为他们这个领域里的顶尖人才，这样他们才可以去达到他们想要的成就。也就是说你现在如果是学生，你需要在你的学校里面拿到第一名;如果你现在是一个工作人士，你需要在你的工作行业里面做到名列前茅;所以我觉得当我这个建议可以被年轻人实践的时候，我觉得他们会拥有广泛的知识，并且一定可以成功。

钛媒体：在您的科研成果不被业界认可的时候，您的家人是如何支持您渡过难关的?

丹尼尔·舍特曼：关于你所提的这个家庭成员对我的支持的问题，我想首先介绍一下我的家庭成员情况。我现在有12个孙子孙女，有4个孩子，一个妻子，所有的这些家庭成员他们都是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

我先说一下我的妻子吧，我妻子他是一所大学的教授。我的4个孩子中，有三个孩子有博士学位，一个孩子有硕士学位，我的小儿子现在是我所在的高校的一个教授。

我想告诉你们的是，当我在与我的家庭成员相处的时候，我其实并不会把我工作上所遇到的一些问题告诉他们，我不想拿我的这些问题去烦扰到他们，但是他们确实对我所从事的这个行业有所了解。我的妻子对于我的事业是非常鼓励和支持的，我的孩子因为在我的事业发展高峰时还很小，所以他们的角色主要是倾听，倾听我所遇到的一些问题。

不过，我在这里想跟大家分享一个比较有趣的事情。我最大的一个女儿，在我发表这篇论文的时候，她其实还在上高中。有一天她回家问我说：“爸爸，我们的课本上那个很伟大的化学家，他现在是不是很反对你现在所发现的这个准晶体呀?”在那个时候，我就回答我的女儿说，“他也许是非常伟大的化学家，但是他是错误的，因为他不了解我们这个行业，而我在我这个行业里面是专家。”这是我对我女儿回答。

从这件事情来看，哪怕是我自己最亲近的女儿，因为不了解我所在的领域，也会很迟疑地去相信准晶体的存在。但是总体来讲，我的家庭成员对于我还是非常之支持的。当所有阴云散去，在那饱受质疑的十年过去之后，所有的家庭成员都可以和我一起来分享这一发现所带来的喜悦、惊喜以及感动。

尽管我们现在所有的家庭成员都有各自的小家庭，我们还是会经常碰面。所以，总体来讲，我们的家庭关系非常紧密。

钛媒体：对于那些值得被授予诺贝尔奖、但是与之失之交臂的人，您想和他们说些什么?

丹尼尔·舍特曼：我想这样回答。我觉得世界上，除了诺贝尔奖，还有设置很多其它的一些重要奖项。就如我现在所引领的以色列的一个奖项委员会，我是那个委员会的主席;另外的一个奖是图灵奖，图灵奖项同样也很有分量。

诺贝尔奖会授予在某个领域做出杰出贡献的科学家，如果一位科学家他没有获得诺贝尔奖，或许是因为有更优秀的人选;但也许只是因为数量有上限，或者时机未到。甚至像数学奖，因为一些原因根本没有诺贝尔奖(只有菲尔茨奖)。

所有诺贝尔奖的获得者都值得被授予，但不代表所有值得被颁发这个科学界最高奖项的人都会获得。

所以，我觉得对于对于最伟大的科学家来讲，最大的奖赏不是来自于诺贝尔奖项，而是来自于他们从日常的工作中找到的乐趣、来自自我的成就感。这个感受可以通过他们的发明、发现，去更好地探索这个世界上未知的事物。

此外，来自于他们的工作社群、还有他们的同行对他们工作的赞赏和认可，也可以弥补没有获得诺贝尔奖的失利感。

钛媒体：据我所知，准晶体在不粘锅、发光二极管和艺术领域等都有相关应用，您能具体谈谈准晶体的应用领域吗?

丹尼尔·舍特曼：当人们发现一个新的材料的时候，大家都会对它的一些性质非常之感兴趣。所以在我发现这个准晶体之后，大家开始对这个准晶体的一些结构、一些属性产生兴趣。一旦我们发现准晶体的一些性质的时候，我们便会专注于这一个材料的应用领域。

所以在这里给大家分享两个应用领域。第一个是因为准晶体有一个属性，就是它是一种非粘性的材料，这个属性比“泰福龙”的非粘性性质会更好。所以在第一个领域里面，是我们把它的这个非粘性的特性应用到一些图层上面，也就是说利用到我们日常的一些家电，一些厨房用的铁锅之类。它们的这个图层上面，可以实现非粘性的效果，这是我讲的第一个应用领域。

我想跟大家分享的第二个应用领域，是准晶体最新的应用领域。准晶体的添加性制造属性可以应用到3D打印里面。

我们日常知道，现在3D打印可以打印很多塑料产品、金属产品，甚至是打印一些陶瓷类的产品。通过准晶体的这个属性，它可以生成一种红外线，这个红外线可以去融化塑料粉末，并且连接另外一种材料，把它们融合在一起、生成一种新的红外光线。这就是我在这里面跟大家分享的两个应用，一个是比较早期的，另外的一个是最近的。

钛媒体：您目前正与3D打印公司进行有关合作。您能具体谈谈在新材料和3D打印之间，会产生什么令人兴奋的化学反应吗?

丹尼尔·舍特曼：非常感谢您所提的这个很好的问题。3D打印技术它本质上不是一个新的技术，但是以我的眼光来看，我觉得它会有一个更大的市场，它的发展前景是会令人惊讶的。

3D打印的生产能力我觉得将会非常之巨大，我现在自己个人跟以色列的一家3D打印公司Xjet有合作，你可以在网上查到这家3D打印公司的相关信息，我觉得3D打印技术它现在可以成为世界上最发达、最领先的一个技术能力，并且会有庞大的市场。

我可以分享一下我和这家公司合作的3D打印技术，它有一个新的能力，就是它现在使用一种墨，这种墨由一些金属和一些瓷器的粉末研磨而成，通过这个墨盒的新技术，它可以生产100种以上的产品。

3D打印技术现在所应用的领域是很广泛的，我们当前生活中的应用场景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但是我觉得在未来，它可以打印出来更庞大的一些产品和设备。我举一个例子，我们以后可以通过3D打印技术打印出来炸弹、一整栋房子，甚至可以打印出来一些很精准和细腻的一些设备和产品。我们平常使用的一些设备，就像这个(采访时录像的)摄影设备，都可以通过3D打印技术可以打印出来。甚至是在以后，人体器官的一些移植器官，也是可以通过3D打印技术打印出来的。

所以我觉得在未来，3D打印它将会成为一个碾压性的技术，它的发展会非常之迅速。为什么会发展迅速呢?因为它有非常庞大的竞争性，竞争可以推动创新，所以我觉得这个领域，以我的眼光来看，会在近些年成为最领先的领域之一。